三家巷

三家巷第3部分阅读

何守仁辩白道:“不哪有这回事事实证明了他是好人”

何应元见儿子这样说,就点头答应。周铁和周杨氏看看没有别的去处,也就将将就就。等乡下有管账的出来走动,就把周炳带回震南村去了。那管账的人叫做何不周,胖得跟一只肥猪一样,年纪四十多岁,和何应元同年,论辈分却是何应元的族叔,大家都管他叫“二叔公”。震南村离省城四十里,走路可以去;坐一段火车,走一段路也行。可是这位二叔公却连一步路也不想走,雇了船去。上了船,也不教导周炳,也不和他说话,只顾呼噜呼噜睡大觉,好像把周炳忘了似的。周炳也乐得他不来打扰自己,拿起桨就帮船家划船,一路上经过许多村庄河汊,浏览不尽的花果树木,棕榈桑麻,十分开心。到了一个清幽僻静、树枝都低低垂在水里的渡口,船家把橹一拐,船靠了一条矮矮的围堤,到了震南村了。这震南村是一片浮在水上的沙洲,虽在初冬,还是林木葱茏,鸟声不绝。那千顷的良田,一眼望不到头,如今刚割了晚稻,雀鸟成群,到处觅食。这里的土地,有一半是何应元家的。除批给佃户耕种之外,他家留下最好的二百多亩水田,雇了十几个伙计,自己耕种。周炳就早出晚归,给他家放牛。

在那一百几十家佃户之中,周炳最喜欢胡源那一家人。胡源今年已经五十岁,他的老婆胡王氏,今年四十三岁。他们生了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大女儿胡柳,今年十二岁;大儿子胡树,今年十岁;二儿子胡松,今年八岁;二女儿胡杏,今年才六岁。胡源是何应元大太太何胡氏的远房哥哥,原来祖上也留下几亩薄田,勉强得个温饱。只因后来娶妻生子,天灾人祸,家业都败了。算是凭着大太太的面子,何不周问准了何应元,免了他的押租,批了几亩田给他耕种。儿女都还年幼,只靠胡源跟胡王氏下田,干一顿、湿一顿地糊弄着。胡源做人,老实忠厚,因此常常照顾周炳,替他洗洗缝缝,有汤水凉茶,也叫他来喝上一口半口。孩子们见他是省城来的,见识多,阅历广,也经常围着他问这问那。不论是三家巷里何应元家的大房、小房争吵,是陈万利家的奇闻怪事,或是青云鞋铺少东家林开泰的荒唐无耻,还是济群生草药铺的伙计郭标的阴险毒辣,他们都听得津津有味儿。对于区桃的颜容天资,他们非常心爱,都想看看这个美人。对于周炳的光荣经历,他们更是羡慕得不得了,觉着哪怕碰上一件那样有趣的事儿,也不枉活过这一辈子。不多久,周炳就成了他家的熟客;再过不多久,周炳跟他们简直就成了一家人一样了。

冬天没事,何不周就叫周炳去打扫谷仓。有空闲的时候,周炳就上胡源家玩儿,学一点刮风下雨、种植收藏的本事,还帮他们挑水担粪,种些菜蔬萝卜。有一天天阴下雨,十分寒冷,胡源家没米下锅,一家大小都在发愁发闷。周炳舂了一天米,十分乏累,就披了一件蓑衣,上胡源家里去。这时已经半后晌,冬天天短,家家户户都烧灶做饭了。周炳推开胡家大门,一面脱去蓑衣,一面大声叫道:“阿柳,阿柳”一家人都在神厅里,可是没有人答应他。胡源躺在神厅灶台对面的木板床上,像睡着,又像醒着。胡王氏坐在床边,只顾低着头缝补破烂。胡柳坐在神像前面一张竹椅上,好像浑身无力,懒得动弹。只有胡树、胡松、胡杏三个人坐在地上玩“抓子儿”,倒还显得热闹。周炳起初不知怎么才好,后来走到灶台前面,用手摸了一摸,灶是冷的,就说:

“怎么,大爷,还没做饭”

“不饿”胡源好像赌气似地回答了,跟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周炳看见胡源今天神色不对,其余的人又都不开口,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就悄悄坐在一张矮凳上,再不声张。过了约莫半袭烟工夫,胡源又说起话来了:“阿炳,你今天干什么活来了”周炳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没做什么,舂了一天米。”胡源说:“给谁舂的给二叔公舂的么”周炳说:“不,给五爷自己舂的。快过年了,那边只管催着要送米去。”胡源说:“省城没米卖么怎么买来吃还不好,倒要家里送去”周炳说:“大爷,你可不知道。五爷吃那安南米、暹罗米、上海米,都不对口,只爱吃家乡米。”胡源兴致来了,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意气自豪地说道:“真是的那安南米、上海米、暹罗米,不管怎么说,就是没有咱们家乡米好吃。可是拿到碾米厂里,叫人家碾一碾也就行啦,白白地自己忙着干什么”周炳说:“那可不呢五爷全家大小,都不吃机器米,嫌有一股洋油味儿。要自己舂的米才吃。”胡源还在揣摩何五爷全家的脾胃,胡王氏在一旁听着,已经十分不耐烦了,她插嘴道:“你少管些闲事吧人家爱吃什么米,跟你有什么相干你先搞点吃的回来,把孩子肚子塞饱了再说”胡源泄了气,摊开两手说:“那有什么法子呢米是没有了。借也借不来了。要么,像今天早上一样,再吃一顿煮萝卜吧”听说又吃煮萝卜,胡王氏不做声。胡树、胡松、胡杏一齐嚷道:“爸爸、妈妈,我不吃煮萝卜不吃煮萝卜吃番薯吧吃番薯吧”胡柳年纪稍为大一点儿,比较懂事些,她知道番薯也没有了,只在一旁垂泪。外面凄风苦雨,飘着洒着,滴答不停。胡王氏想着、想着,就也哭起来道:“割了禾才几天就没了米了几时才到得明年几时才又割禾人家过年吃鸡、吃鸭,吃鱼、吃肉,咱们就光吃萝卜就是光吃萝卜,你也吃不到正月十五呀这样的日子,你可叫人怎么过呵还不如死了得好死了倒干脆免得来一月盼不到一月,一年盼不到一年”

周炳听了,知道他们没吃的了,也没说什么,披上蓑衣就往外跑。跑到厨房里,看见大师傅正在埋头埋脑做饭,他拿起一个饭碗,在米缸里舀起了四碗白米,一个衣兜里装了两碗,足足有两斤来重。谁也没有看见他。舀了米,他又披起蓑衣,一口气跑到胡源家里,脱了衣服,把两口袋的米都倒在一个筲箕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孩子们都高兴得跳了起来,围过来看,口里不停地嚷着:“有米了,有米了有饭吃了,有饭吃了”胡王氏也放下破烂,跳下床来,端起筲箕就要往锅里倒,叫胡源一手把她拦住道:“慢着”随后又问周炳:“好孩子,你这些米是什么地方弄来的”周炳扯了一个慌,说:“是舂米的时候撒出来的。”胡源不相信,又说:“没有的事儿舂米怎么能够撒出米来呢”胡王氏急了,一把推开他的手道:“管它是舂米的时候撒出来的,还是撒米的时候舂出来的,反正咱吃了再说”说着就把一筲箕米簌簌地倒下了锅里,放了水,又拿几个大萝卜切了放进去。几个孩子人多手脚快,噼哩啪啦地生了火,一会儿就闻到喷香的饭味儿了。大家叫周炳吃,他不吃。看见他们吃得那样香,他的嘴里不由得也跟着香起来。第二天天晴了,更加寒冷。周炳在舂米的时候,先把一些米舀出来藏好了,待舂完了米,做完了其他的事情,就把那些米拿出来,装在贴身的衣兜里,外面用破棉袄盖着,朝胡源家里走。胡源不说话,只是不肯要。周炳拿手一把一把地将米掏出来,放在筲箕里;胡源又拿手一把一把地将米抓起来,往周炳口袋里送,嘴里一个劲儿直说:“不能要,不能要,不能要……”米撒了不少在地上,隔壁的鸡就两个、三个地跑进来抢着、啄着。周炳没办法,只得对那年方六岁的女孩儿胡杏说:“走,咱们外边玩儿去。”到了外边,就把米塞在胡杏的衣兜里。以后,周炳就老是使这个法子,一有空,就来找胡源的孩子们玩耍,乘机把些雪白的上等丝苗米,不是塞在胡杏的口袋里,就是塞在胡松的口袋里;不是揣在胡树的怀中,就是揣在胡柳的怀中。

这件事叫胡源又是感激,又是害怕。于是他就寻些小事,和胡王氏争吵起来。有时争吵得很厉害。吵完之后,他就坐在一旁自言自语道:“该拿的东西你才拿,不该拿的东西你可别乱拿就拿,你也得看看是哪家的东西。拿那东西,你当是好玩儿的你家的东西,有个随便扔的么看见好吃的就吃,也不管是死是活。哼”有时候,饭做出来了,热腾腾地摆在矮桌子上,胡源坐在一旁叽叽咕咕地不知说些什么,只是不肯吃。胡王氏说:“吃吧,辛苦赚来自在吃。难道那里面有毒药么光看着怎么的”他说:“岂但有毒药,倒比毒药还毒呢我不心疼我自己,我只是心疼这些孩子”胡王氏听了,又哭起来了。她拿湿手巾捂住脸说:“这日子,你叫我怎么过呵神灵保佑神灵保佑要死,就是吃毒药也好。痛痛快快地吃,痛痛快快地死,比如今这模样可强得多你是硬心肠,你哪里心疼孩子你瞧把他们个个都饿成什么样儿了,你还不肯吃呢”胡源望望孩子们,果然一个个眼睁睁地望着他,只是不敢吃。胡源没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就举起筷子来吃了。周炳听见孩子们给他说起这些事,心里十分烦闷。“他们觉着什么地方不对劲呢”他想了又想,总是想不出来。有一回,他听见胡源对孩子们说:“吃吧,吃吧。有一天叫别人知道了,祠堂里议事的时候,咱们就有得好看的了”他本心是为胡源一家人好,却没想到反而叫他们苦恼。他不知道祠堂里为什么要议这回事,议了又怎么样,只在心里暗暗着急。

胡家的日子虽然过得不顺坦,那一天好比一年般难得过去,可是日子还是悄悄地溜过去,转眼又过了旧历年,到了一千九百二十一年的春天了。在春耕的时候,周炳跟着胡源学了不少东西。犁、耙、整地,都学会了。胡家没有牛,一家大小用绳子拉犁。周炳有牛,却不能借给他们使,只好把牛放在附近的围堤上,自己去帮着他们一道拉犁。到了要浸谷了,胡家又没有谷种,还是周炳从何五爷的仓库里想法子,这时弄一口袋,那时弄一口袋,勉强给他凑了一个数目。胡源再也不能推,只是说:“我赌咒将来一定要还给他。一粒也不少他的。这一辈子还不清,下一辈子做牛做马也要还清他”后来浸了种之后,周炳还是时常捎些谷子给他做口粮。他也再没推辞,只是每收下一次就赌一次咒,说世世代代总得还清这笔账。胡柳、胡树、胡松、胡杏这几个孩子和周炳玩耍惯了,大家非常要好,一天不在一块儿,就觉着浑身不自在。胡柳听她爹妈说过,可惜他们没有个像周炳这般年纪的男孩子,不然,倒是一个好帮手。于是她就向周炳提起,要周炳做她的哥哥。旁边胡杏用手指勾着脸蛋羞她不害臊,可是过一会儿,她自己也哥哥长、哥哥短地叫起来了。胡源夫妻二人,看见孩子们这般亲热,也想着要把周炳认做干儿子,只是没有机会说出口来。

不料有一天,天气很暖和,周炳装了两衣兜谷子,披着棉袄,从仓库里走出来。这样的天气,棉袄实在披不住,但是怕人看见,不披住又不行。没走几步,迎面碰上大胖子何不周。那二叔公见他慌慌张张,形迹可疑,又在大暖天气,披着破棉袄,就喝问他:“上哪儿去”跟着扯了一扯他的破棉袄。周炳把身子一摆,挣脱了他的手,却没提防那些谷子滴沥笃碌地撒了出来。这样,事情就弄坏了。何不周照例又是打他,又是哄他,他总不肯说出真情。末了,他说赌钱输了,没有法子,只好拿些谷子去还账。问他输了给谁,他又不肯说了。何不周气得浑身的肥膘都在打抖,连一顿饭都不让他再吃,就立刻把他轰了出去。周炳背起包袱,出了何家大门,坐在村边大路旁自思自想道:“要不要去胡大爷家辞个行,跟阿柳、阿树、阿松,还有那小丫头阿杏,说上一声胡大姐对我那么亲热,不去一去,行么”往后他又想,这样一点小事,也叫自己给弄糟了,还什么脸去见人,就又不想去。想了半个时辰,他就把卸下的包袱重新背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沿着大路懒洋洋地朝广州走去。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二更过了。

周铁看见这孩子越来越不像样,真想叫他再去念几年书,明白明白道理,可是没有钱,光想也不中用。周杨氏生怕他生气,要打骂周炳,可是他一不生气,二不打骂,倒是坐在一边,摇头叹气。有时候,他还带点吃的给周炳,又把周炳叫到身边,问长问短,岂只没有生气,还着实心疼他。等到周炳把那些情形,一五一十对全家人说了,周铁才悄悄对周杨氏说道:“这傻小子的心肠还算不坏,只是塞了心眼儿,不明事理。要是有钱人家,供他几年书,那痴病就会好的。可是谁叫他运气不好,命中带穷,生在咱们这样的人家看来这孩子只好白白糟蹋了”说着就揉起眼睛来,好像委屈了自己的儿子,对不起自己的儿子似的,周杨氏想:“人到四十,那心肠就软了。慈了,这话真不错。”就乘机怂恿周铁把他带回正岐利剪刀铺子去打铁。第二天,周铁豁出老脸去跟东家说去,东家看见周炳已经长到一十四岁,骨骼粗大,手脚有劲儿,名誉虽不好,却顶一个大人用,就答应了。周炳这回再回到剪刀铺子,名誉实在是坏。连本店里的老师傅,没事都爱说几句笑话取笑他。本店和别的店里的学徒,其中还有他的好朋友王通、马明、杜发等人,都是跟他一样赚二分四厘银子一个月,满脸酸黑,浑身破烂的角色,也跟着别人取笑他,还给他取了一个诨名叫“周游”。只有陈家四姑娘陈文婷的眼光与众不同,她看出她表哥的脑袋长得更大了,眼睛长得更圆了,那胸膛也再向前挺出来了,总之是越来越像个大人,也就是越来越漂亮了。别人怎么说他,“周游”还是不“周游”,她一点也不在乎。她只是整天撵着他叫“炳哥”,又竭力怂恿他跟自己一道回学校里念书去。

6 枇杷树下

一千九百二十一年夏天的一个晚上,铁匠周铁和他的儿子周炳在自己的门口乘凉。周炳对他的父亲说:

“爸爸,从昨天起,我就满了十四岁了。什么时候我才能够回学校里去念书呢”

爸爸叹了一口气,很久很久都没有开腔。他在想:“是呀。这小混蛋是该念书了。可是我拿什么去给他念呢明天买菜的钱还不知道在哪儿哪”天气真热。巷子里没有一点风。热气像针似地钻进毛孔里,像煮热的胶涂在身上一样,随后就淌出汗来。周铁坐在巷子北边尽头一张长长的石头凳子上,周炳也躺在这张长长的石头凳子上,一棵枇杷树用阔大的叶子遮盖着他们,使得巷子当中的街灯只能照亮周炳的半身,照不到他的赤裸的、壮健的上身和他的整个脸孔。沉思着的铁匠周铁的整个人都躺在树影里面,好像他不愿意让人瞧见自己似的。周炳留心听着他父亲的回答,可是什么回答也没有,只听见他父亲时不时用手轻轻拍打着蚊子。他知道父亲很为难,就使唤一种体贴的、差不多低到听不见的低声说:“爸爸,别像往时一样老不吭声。你说行,咱明天就到学校去报名,还不一定插不插得上班呢你说不,我明天照样回到铺子里开工。”父亲还是不开腔,只用他那只粗大的、有肉枕子的手抚摩着儿子那刚刚剃光了的脑袋。他的眼睛已经淌出眼泪来了。但是他怕儿子知道,不敢用手去擦。他的手在轻轻地发抖。周炳立刻感觉出来了。他说:“怎么啦,爸爸,你冷么”周铁叫他一问,问得笑起来了,说:“小猴子,你冷不冷把我热得都快要跳海了。混账东西”说完一连吸了两下鼻涕。周炳全都明白了。他说:“算了,算了。我又不是认真要上学。明天,我还是回到铺子里去开工。老板说过,明年起就给我算半工的工钱。这也好。”周铁突然生气了,说:“哼,半工的工钱,那狗东西你什么地方不顶一个全工……”说到这里,又不往下说了。周炳头枕着两手,望着黑魆魆的树顶出神。树叶纹丝不动,散出番石榴一样的香味儿。他透过叶缝,偶然可以看见一两颗星星在眨眼儿,老鼠在石凳旁边,唧唧啾啾地闹着玩儿。

除了他们爷儿俩之外,如今只有一盏昏昏黄黄的电灯,照着这空空荡荡、寂静无人的小巷子。这条小巷子大约有十丈长,两丈来宽,看来不怎么像一条街道,却有点像人家大宅子里面的一个大院落。它位置在广州城的西北角上,北头不通,南头折向东,可以通出去官塘街,是一条地势低洼,还算干净整洁的浅巷子。巷子的三面是别人的后墙,沿着墙根摆着许多长长的白麻石凳子,东北角上,长着一棵高大的枇杷树。这儿的大门一列朝东,住着何、陈、周三姓人家。从官塘街走进巷子的南头,迎面第一家的就是何家,是门面最宽敞,三边过、三进深,后面带花园,人们叫做“古老大屋”的旧式建筑物。水磨青砖高墙,学士门口,黑漆大门,酸枝“趟栊”,红木雕花矮门,白石门框台阶;墙头近屋檐的地方,画着二十四孝图,图画前面挂着灯笼、铁马,十分气派。按旧社会来说,他家就数得上是这一带地方的首富了。那时候,何家门口的电灯一亮,酸枝趟栊带着白铜铃儿呲溜溜、哗啷啷一响,主人出来送客。客人穿着白夏布长衫,戴着软草帽,看样子像个不小的官儿,主人穿着熟绸长衫,戴着金丝眼镜,两个人互相打恭作揖,絮语叮咛一番,才告别去了。主人进去之后,门还没关,却溜出一个四、五岁年纪,头梳大松辫子,身穿粉红绸衫,脚穿朱红小拖鞋,尖尖嘴脸,样子十分秀丽的小姑娘来。她是何家的第三个孩子,叫做何守礼,是何家五爷的第三房姨太太何杜氏养的。她很快地跑到周炳跟前,用小拳头在他的大腿上捶了一下,说:“炳哥,你再不给我把小刀子打出来,你当心。我可真的要揍死你”周炳还来不及用手去挡她的小拳头,她家的使妈叫唤着要关门,她就一溜烟跑回去,酸枝趟栊又带着白铜铃儿呲溜溜、哗啷啷一响,紧紧关上,门口的电灯也熄灭了。周炳叹了一口气,说:“这小姑娘多好呵吃得好,穿是好,住得好,人也好”周铁也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好是好,可你别跟她闹得太狠了。她万一有什么不如意,五爷肯依”周炳连忙分辩道:“那可不是我要跟她闹。她一见我,总要闹着玩儿。她家里没人跟她玩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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