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干 翻译官

第 7 部分

乔菲

周贤福差我出去送文件,接收单位是建设大街黄金地点的一家外贸公司。

我将材料留到秘书处,签名,开回执。

正要离开的时候,看见故人从里面出来,他看着我微微笑,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是刘公子。

这件事情在他面前泄漏了我的真实身份。所以不久之后他在学校找到我,我一点也不意外。

那天我体育课,达标测试,我自己跑完了50米,又冒名替另一个同学跑了一遭。

我跟几个女生一起去食堂的时候,有人开车停在我旁边。刘公子坐在里面对我说:“飞飞,让你给我打电话,怎么不打啊?”

我对同学说:“你们先走。”

见她们走得远了,我弯腰对里面的刘公子说:“你说吧,想做什么?你想要挟我,我告诉你我们辅导员在哪办公,系主任在哪我也告诉你,你找他去吧,你跟他说,我在夜总会坐台,满嘴都是色情笑话。你愿意去就去。”

他坐在车里,看着我有点发怔。

“你想要告诉程家阳?你也尽管去。他什么都知道。我告诉你,我不在乎。”

刘一下子就笑了。

“你说说,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哼。”我直起身,从鼻子里面发声说话,斜着眼看他,我从来没这么恶形恶状过,“男人能图女人些什么?”

“飞飞啊,你怎么了,你从来脾气不是这么大的。”他下了车,跟我说话,“你跟谁生气了?说吧,怎么样,程二开的什么价?我上次就想跟你说,别跟他了,跟我吧,程二是我见过得最没有情趣的人。”

我看着他,阳光下的这个人,跟我谈价钱的时候,很是一幅诚恳的样子。

我有点发呆。

他好像觉得我在思考,说得更诚恳了:“谈价钱没意思。你说原来我们没感情吗?哥哥哪次去‘倾城’,不是对你最好?我想把你带出来,你不是不出台吗?怎么后来就跟了那小子的?飞飞,说实话,你之后,我就从来没有听别人的笑话开心过。”

我现在清楚一件事情。

一个人的历史,跟一个国家的历史一样,总有人帮你记住。这么久,我跟程家阳在一起,玩得忘了形,终于有个人来提醒我,不要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要忘了自己做过小姐。

“飞飞,我不你,你自己仔细想想,好不好?”刘还是笑着说,他上了车,“这回不怕你不给我打电话了,我总会找得到你。”

那天午饭,我自己吃了很多,大米饭,j丁,豆角,j蛋糕,下午上口语翻译课,我的表现很好,受到老师的表扬。

我晚上边背单词边跳绳的时候,跟自己发誓,我要好好学习,好好生活。我自己。

正文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程家阳

我带了鲜花去医院看吴嘉仪,在门口跟他的经纪人通报,助理进去请示了她才请我进去,又嘱咐:“时间请不要太长,嘉仪还要休息。”

吴嘉仪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见我进来,招呼我过去。

“你这个大忙人,还来看我?”

我笑一笑,看到她的报纸翻到娱乐版,醒目的标题是“吴嘉仪为情所困,自杀未遂”。

我说:“咳,都是一些八卦消息。”

她却说:“干我们这一行,职业就是为了给别人制造八卦话题。”

我们并非熟识的朋友,那天我在医院的门口看见她被人从救护车里抬出来,回去告诉旭东,他发呆了好久,求我替他来看看她。我现在没有话说,看着吴嘉仪不施脂粉的脸,发现其实也是年轻弱质的女子,浮萍一样飘在尘世的话题上。

“家阳,我知道他要结婚了。从朋友的朋友的口中。真是的,恋爱的时候那样,现在要分开了,跟我连个交待都没有,还要别人告诉我结果。

那天下午,我就这样想,煎中药的时候,马虎了,烧干了,火还没有闭。所以出了这样的意外。

你也是替他来看我吧。

不用否认,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这样,是我自己愿意这样,不怪旭东。

好像死过一回,我也看透了。

过不去的,无非是自己的一道关罢了。

请你告诉他,不必这样躲闪我,放轻松,以后做不成朋友,也不用像躲债一样。”

旭东结婚的头一天,我将吴嘉仪的话说给他听。这个粗枝大叶的人听着听着,怔怔的就流下眼泪来。

“家阳你在心里骂我吧?”

“不至于。”

“你不是看到了我对她什么样子吗?你觉得我不想跟她结婚吗?我玩了这么多年,也只对这一个上了心。可是,我也是,不得已……”

旭东的事情,我哥哥家明也知道,他对吴嘉仪颇赞赏,我们说起这件事,在自己家的书房里。

他在看克拉克盖博的老电影《一夜风流》,流落的富家女爱上c科打诨的记者,纯真无邪的年代,公主爱上青蛙的故事。

家明看见我从旭东那里拿了做男傧相的礼服来。

“那他到底还是就范了。”家明说。

“……”

“那个女人为他这么做,倒是勇气可嘉。她有多爱他,为他自杀,就可见一斑。可惜看错了人。”

我坐在他旁边,口干舌燥的想替旭东辩解。

“他也是不得已。”

“借口罢了。”

家明是这样的人,说起别人的事情,总是看笑话一样的语气。

“你呢?你不也是一样?”

我想起去年,他一直没有住在家里,当时在家里跟父亲闹革命,我母亲说,他有一个女人,为他怀孕,几乎要结婚了,可是事情结束的无声无息,他不久搬回家里来住。

家明突然笑了:“你一直想知道我那个时候怎么回事吧?我今天告诉你,愿与君为戒。”

“洗耳恭听。”

“我很爱一个女人,同居在一起,她怀了我的小孩,那个孩子已经挺大了,我亲耳听过心跳。

可是,你也知道的,父亲母亲不同意,因为她的家境。

他们当然要不择手段的阻止我跟她结婚。

从我这里行不通,于是找到她,给她一笔钱。她同意了,打掉了那个孩子。

他轻描淡写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不恨他们?你还搬回来住?”

“恨他们?”他看看我,“这就是为什么,我挺佩服那个女明星,如果那个女人也有这般坚决,现在不就有小孩子管你叫叔叔了?”他说完还笑了一下,“所以周围的环境怎样,压力有多大,说是‘不得已’都是借口,当事人的态度才是关键。”

我觉得家明说的有道理,第二天婚礼上,我看到旭东憔悴无望如将入地狱,又同情起此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

可是每个人仿佛都有故事。

仪式上,神父问女人愿不愿意嫁与旭东为妻,她过了好久终于说“愿意”,已然泪盈于睫。

城市故事中的众人,都有怎样坚强的心,能够负担这种种的不如意,完成此生?

五一假期,原本计划与乔菲出游星马泰的我躲在家里上网。

我与“我就不信注册不上”聊天,他问我:“你状态可好些了?”

“嗨凑活活着。”

“那就是还没好。可见你是真的爱她。你这样跟自己过不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去看看她。”

“不知道说些什么。”

“也不用说些什么。看看她过得怎样。要是真的爱你,一定也跟你一样颓唐,折磨自己。”

网友的话让我想起吴嘉仪。

菲对我,有没有她对旭东那么多。

不不不,我当然不想要她折磨自己,我从来希望她能过得比我好。

可是,否则感情用什么衡量?

我打电话给菲,她的手机关机;又拨到寝室,同屋的女孩过了好久才接电话,对我说:“哦,她没回家,她刚出去。不知道,是个朋友吧。您打她的手机。”

我拿了车钥匙就走。

到了外面发现突然下起雨来。

车子在马路上开得飞快,一种莫名的担忧与不安全感让我心急如焚。

乔菲

刘公子说:“飞飞你下来,你不下来,我就上去,你看着办吧。”

我说:“你还真是厉害,我手机关了,还查到寝室的号码。”

“快,快,下雨了。我车子就在你们楼下。”

我坐在床上。心里恨恨得想,真是我不找事事找我。

我在厕所里蹲着抽了一支烟,穿上雨衣下楼。

刘公子说:“怎么这么久?”

“你找我有事,请直说。”

“用得着这么严肃吗?飞飞,笑一笑。我没事,看看你。”

“你没事,我有话跟你说。如你所见,刘公子,我就是一个学生,以前做过什么,是因为生活所迫,你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每个人都过你跟程家阳的那种日子。

你不缺我这样一个人。我对你更没有亏欠,请你放过我。”

他仔细看着我。

“如果你想包养一个情妇,我告诉你,我不是一个好的对象。

请你不要在我身上做无用功。”

我说完了下车要走,车门被刘公子按住。

“你说得这么痛快,怎么连让我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请讲。”

“我这人是不是长了一副说谎的嘴脸?怎么我说的话很少有人信?

飞飞,乔菲,你当我又是什么?

你觉得‘倾城’那么多的小姐,我会记住每一个人?卸下浓妆,你觉得我会认出来每一个人?我找你,无非想交个朋友,或者说想从程二的手里抢点儿什么。刚开始的时候谈价钱,可能是我的不对,对不住你,我是个生意人,一直以为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不过,正如你所说,我不缺你这样一个姑娘,你不愿意,我绝不勉强。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不要看扁我。”

雨在此时越下越大,浇在塑胶c场上腾起薄薄烟雾。

我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绪。

“刘公子,你说得过了,我们这种人,不被你们看扁就已经觉得万幸了。现在,我能不能下车?”

“再见。”

我打开车门,下车,雨衣不小心刮在刘公子的车门上,大雨滂沱,浇在脸上,挡住视线。坐在里面的刘公子伸手帮我解开刮在他车上的雨衣的死结。

瓢泼大雨,我侥幸逃过纠纷的一颗忙乱的心,慌张中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正文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乔菲

我的肩膀被人扳过来,眼前是程家阳的脸。

我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他,他双目圆睁,面孔因为暴怒而扭曲,他看着我,恶狠狠:“乔菲,你过得很好啊。”

我的双臂被他钳制,手指仿佛要嵌进我的皮r里。我努力想甩开他,可这里是校园的c场,我不得放肆。我压低声音说:“程家阳,你给我放手。”

车里的刘公子在同一时间说出一样的话,程家阳想起了他的另一个发泄的对象,他稍探下身体,一拳打在刘公子的脸上。我在那一刹那想要脱离程家阳的掌握,却被他攥紧,不得挣脱。

刘下了车,鼻孔里有鲜血流出来。他把住程家阳的另一只胳膊:“我招惹你的女人,这一拳,我活该,你现在把她放开。”

“你算什么?!”程家阳一手甩开他,又要挥拳。

刘公子左手一当,右拳重重击在家阳的腹部。我感到他把我的胳膊我的更紧,可是身体吃痛却不得不弓了下去。

“你放开她。”刘说,伸手又是一拳。

程家阳一手难敌两拳,脸上结结实实的吃了一记,眼角绽开,流出鲜血,混着雨水,流在脸上。可他攥着我,毫不放松。

我另一只手抓住刘公子又要挥过来的拳:“请你走。”

他看着我。

“请你走。”

刘擦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口中的血吐在地上。他上了车,发动的时候,又摇下车窗看看我和我身边的程家阳:“飞飞,你看看他的这副样子,不如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

这人唯恐天下不乱,我突然觉得好笑,我这是招谁惹谁?为什么不得过安生的日子?

“请离开。”

刘公子疾驰而去。车子后面,雨花纷飞。

现在滂沱的大雨中,只有我和程家阳。我感到自己衣服湿透,身心冰凉。

我看到脚下浅绿色的塑胶跑道上,有程家阳的血。

而我的手还被他紧紧攥着。

我蹲下来,看着他的脸。

他脸色苍白,唯有血水,怵目惊心。

“好了,请你放手。”

“不。”他恶狠狠地说。

这人本来就不会打架,一只手对抗刘公子,吃亏成这个样子,还这么顽固。

我说:“你想怎么样?”

“你跟我走。”

“去哪儿?”

“回去。”

“算了吧,程家阳。”我说,“那不是我的地方。”

“我有话跟你说。”

“以后还有时间。今天,太慌乱了,咱们都一样。你看,这还在我的学校里啊,你怎样瞧不起我,也请在这里给我留一些面子。我还要在这里待上一年。”

我感到他的手渐渐松开。

我的那只胳膊终于获得自由,看一看,上面是被他按出来的血红的印子。

我站起来,慢慢离开。

就要离开c场了,我听见身后传来程家阳沙哑的喊声:“乔菲!”

五一节的假期里,我吸着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这个男人对我的好,是让人感动的,可我越来越多地感到来自他的压力。

我知道,我们应该长谈一回,但我要选择一个好的时机,我要把事情跟程家阳说清楚。

未待我选择好一个合适的时间,另一件事情突然发生。我终遭重创。

假期结束的第一天下午,系主任王教授让我去办公室找他。我以为是要布置我参加全国法语演讲比赛的事,将写好的稿子一并带了去找他。

去了之后发现,辅导员也在。

主任见了我,并没有好脸色。

我坐在沙发上,辅导员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对我说:“乔菲,你坐这里。”

我正寻思发生了什么,他们将一张传真摆在我的面前。

二号的黑体字符,清楚地介绍了我在前一年在夜总会“倾城”当坐台小姐的行径。言辞犀利,语势压人,以一句“是可忍,孰不可忍”结尾,是谁这么恨我入骨?

主任说:“乔菲,我一直觉得你是好学生......”

我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不过此人要害我,却没有下杀手。

只发传真,没有真凭实据,足够我名誉扫地,却不至于被学校除名。

主任说:“当然我们也不会信一面之词,不过乔菲,你从此之后要小心了。哦,演讲比赛的事,你先不用准备了。老师做这个决定,事出有因,也请你理解。”

当然我理解,有丑闻的女生,是所有学校的禁忌,哪能代表学校再去参加全国比赛。

我向主任行礼,道谢,离开他的办公室。

找到最近的一个角落,给程家阳打了电话:“你现在出来,我要见你。”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在约好的咖啡厅见面。

我先到的,他从外面进来的时候,额头上有亮晶晶的汗水,他的眼角贴着创可贴。

程家阳坐在我对面。习惯性的松一松领带。他看看我,他又瘦了,脸色从来没有的白,白得让人可怜。

我的心在这一刻又酸又软。

程家阳

“你好些了吗?”菲对我说。

“嗯。”

她的手放在桌子上,手指修长,指甲透明。

“我在等你的电话。”我说。

“家阳,今天发生了一件事。”

我抬头看她。

“有人发传真给王教授,告诉他,我直到去年都在‘倾城’坐台。”

我此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最近的日子过得很糟糕。”她继续说,“我没招惹谁,现在被整成这副样子。

程家阳,我们分手吧。”

她终于对我这样讲。

那天下着大雨,我自己回到“中旅”大厦附近的小屋,身心疲惫,狼狈不堪。

我自己对着镜子处理伤口的时候,思考是谁让我变成了这副样子,心里渐渐怨恨这个女人。怨恨她,越来越古怪难测的脾气;怨恨她,独自生活,仍然舒服滋润;怨恨她,刚与我分离几天,便又搭上新的男人。我想起家明所说的“态度”的问题,心里有多了许多的委屈,她究竟把我当作什么?

可是,菲的遭遇让我震惊,是谁做出这种事情,这样害她?

她迁怒于我,终于决定分手。

可是,难说这不是她向往已久,得以摆脱我的借口。

我点上一支烟,这想法让我自己悚然心惊。我看看她的脸,她从来都有健康红润的面色,朝气蓬勃,欣欣向荣。这最初吸引我的生气,跟我此时颓唐相比,更让我觉得心中委屈。

“你把我究竟当作什么?”我问。

她略略沉吟:“家阳,再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好。可是,跟你在一起,我的压力太大。

有关许多方面。

家庭,背景,你所说的‘出身’,还有,钱。

这些都是我不能回避的内容。

还有你的朋友。

我提心吊胆的面对他们每一个人。我不堪重负。

我把你当作什么?

家阳,你是我负担不了的昂贵礼物。

我跟你在一起,开心得忘了形,所以有报应。

我忘记了我自己的‘出身’。”

我强忍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流了下来,我听见自己说:“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我使尽浑身解数想要讨好你,我说‘出身’,说的是旭东,我要是知道你对这两个字那么往心里去,打死我都不说。

我知道你不愿见我的朋友,以后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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